新一代年輕人願意買甚麼？疫情籠罩的這兩年，這個問題是設計師與品牌主理人都為之頭大的難題。從幾代人熱衷的「不開心就買買買」，到如今新一代動輒在豆瓣上抱團成小組「不要買｜消費主義逆行者」、「喪心病狂攢錢」、「節儉摳門省錢」、「大道至簡」……一度氾濫的「故事行銷」轉眼成了昨日黃花。另一方面，那些執著於一心一意做好一兩件產品的設計師們，被商業平台的行銷演算法推著跑，又不得不推陳出新。年末尾牙時冒出的各類聲音，無一是花樣繁多的「難」。

前不久，從文化策展改行自創童裝品牌Rainbook的朋友給我快遞了一套咖啡，她說，「做著玩的，你隨便喝喝。」一拆開包裝，封面燙金套色的工藝倒是讓我出乎意料。彩條交織花紋0.3cm寬，用上了七八種不同顏色交替印刷，花紋細角用上了燙金。若是這套系統用在出版書籍上，估計設計師得面臨來自印刷廠和編輯們暴風驟雨式的轟炸。包裝裡是三款咖啡，或者三篇小說，譬如《白日夢》，「夢獸不再囿於黑夜，白天時它也會來找我。這一天，我隨它騎上一輛破舊的單車，直直去向海邊……」它讓我想起尼爾‧蓋曼那篇《車道盡頭的海洋》，於是翻出那期積滿灰塵的《科幻世界》配上這杯埃塞俄比亞日曬，難得重拾放下手機的晨讀時間。

自創童裝品牌Rainbook的咖啡禮盒封面採用了多重工藝印刷

禮盒內中每款咖啡都充滿故事，圖為被命名為「白日夢」的濾掛式咖啡。

如今早已不是物資匱乏時代，借用羅蘭‧巴特的措辭，物品的能指與所指早已咫尺天涯。譬如咖啡，現代人有著挑剔的舌頭與對帶強烈視覺誘惑商品的各種防備，為甚麼選此而非彼。倒是讓我想到最近半年反復聽到的一個詞——設計矩陣。與它成鏡像的是另一個熱詞，元宇宙。後者的雪球愈滾愈龐雜，圖謀的是不滿現實生活的人追逐虛擬世界的完美。而設計矩陣更像是主理人或設計師拆分出的無數個小我，與其說謀劃外部市場，不如說是將自己所擅長的、愛好的、深受在地文化浸潤的感受細化成產品、服務、體驗，分享給客戶群體。雖說兩者有著相同的終點，我想大多數人都會偏愛體驗一路的風光。

挖掘設計師自我，有時候會讓人發現冷靜成人面具下的活潑靈魂。PHAIdesign設計事務所做過許多上海地標的金屬微縮模型，給人的印象如同模型中的不銹鋼板設計，每一塊都不浪費它的用途，典型的理科風範。疫情爆發後，他們推出一款藝術口罩，難得活潑了一把，用八大星系來命名不同顏色的口罩，譬如把地球叫做「我是獨一無二的存在，宇宙中唯一有WiFi的地方」；天王星成了「與旅行者號的相遇，略微尷尬。他發現我在躺平……」每款都有自己的bgm，選自設計師偏愛的爵士專輯，譬如FloFilz的《Blue Orchard》、Kamasi Washington《Tiffakonkae》等，為其引來一批爵士樂愛好者的消費群體。

PHAIdesign設計事務所推出以八大星系命名的藝術口罩更配有爵士曲二維碼

一些家居品牌則開始深耕本土文化，主打木質傢俱產品的溫州品牌木墨，為客戶推出溫州魚丸、甌菜體驗。家居品牌吱音則開辦了吱音電台，主理人與設計師對話，坦承設計的艱辛、商業與理想衝突帶來的內心矛盾，有時還會客串一把福州龍舟會的講解。一嶼集合店的主理人則因為熱愛山地露營，時不時為時尚雜誌的明星大片謀劃野外家居設計。

生活方式是一個被過度透支的字眼，一兩件的單品無法承載煽情過度的措辭，不如坦誠以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