EN| PT

黃霐雴:重新定義紀實攝影

2017年08月 | 第二十二期

文/李嘉耀

今年六月,黃霐雴告別旅居11年的英國,回澳門定居。與他一起回來的,還有他透過攝影對世界的發問。他熱衷於思考物體之間的關係。在他的世界裡,攝影是一場曖昧的藝術,而他決心要將它帶給澳門的觀眾。


一間咖啡室裡掛著一幀照片,它的左邊是一具豬崽骨架標本,右邊是三隻疊起來的豬模型,你從中能讀到甚麼訊息?「兩件物件未必有直接關係,但擺在一起時,或許會產生新的連結。」物體之間曖昧多變的關係讓黃霐雴著迷,他喜歡嘗試不同物體、以至物體與不同場景的組合,他稱這種做法為攝影蒙太奇,而動物標本是他看中的對象。


那張照片來自黃霐雴的長期攝影創作系列「動物的形態」。六年來,他東拼西湊,去過不同博物館、實驗室申請標本拍攝許可。這些地方的藏品,部分有過百年歷史,卻依舊栩栩如生。「標本之前是有生命的,之後則變成無生命的物體,這過程很曖昧。」他認為生命無法逃脫由零到有再歸零的規律,但人類發明標本改變了規則,生命沒有完全歸零,喪失靈魂的肉體得以保存。於是他拿起相機發問,尋找其中的奧妙。


在「動物的形態」之後,黃霐雴又創作「植物的形態」、「無面人」等系列,將鏡頭對準隱藏在都市角落的植物乃至飲醉發狂的人類。他找到答案了嗎?「攝影不是用來尋求答案的,它是一種發問的方式。他相信每位觀眾都有自己的觀念,涉及生死議題時尤甚,因此他很少闡釋自己的照片,留空間予大家解讀。求學期間,他曾在一篇課堂論文介紹日本攝影師杉本博司,討論其作品中的靈性,然而授課的教授是社會主義者,「他不信鬼神,他覺得我寫得全錯,最後不合格。」


留學英國的頭四年,黃霐雴原本就讀酒店管理課程,結果大一時,有門功課需要用相機作記錄,他從此與攝影結下不解之緣,入手一台菲林相機,閒時便周圍影相。他思量再三,最後決定半途出家,借助平時累積的作品成功叩開攝影學士學位的大門,並且繼續深造,又修得碩士學位。「講真,在學校讀攝影,得百分之十的時間教你拍攝技巧,」他笑道,「其餘時間都要你不停寫論文。」不過他樂在其中。


「如果要做商業攝影,其實不需要讀一個學位,因為沒明顯優勢,學術好難應用到。」畢業後,黃霐雴進入相片出品公司負責質量管理。「講白點,就是執相,在照片交給客之前,看看沒有刮痕和偏色。只要接受少許訓練,沒讀過攝影都做到這份工作。」他志在攝影藝術創作,而非成為商業公司的一環。他坦言剛接受這份工時,需要調節內心,但留在英國教他看清何為現實。「即使在藝術領域,競爭也很大,碩士學位只是入場券。」


黃霐雴將他的作品歸類為紀實攝影,然而紀實攝影注重記錄人類社會的現實,強調作品能清晰敘述一件事,他的風格明顯與之有別。「我想重新定義紀實攝影,用間接、抽象的手法,在照片裡隱藏我想表達的訊息。」他解釋道,紀實意味着和現實世界接軌,當生活的形式、媒體的模式、人們看待和運用攝影的方式改變時,攝影也要隨之轉變。「好多澳門人依然認為,攝影與新聞掛鉤,但它也是一門藝術。」


隨著英國公投脫歐、經濟轉差,當地攝影展覽、節慶等預算紛紛裁減,黃霐雴決定回澳門尋找機會。他與一班好友早於去年成立組織「方言社」,推動澳門攝影與外地交流,一年內舉辦多場座談會、攝影展,又出影集、在網站撰寫影評。他指,澳門缺少題材特別的作品,往後會向本地觀眾推介主流之外的攝影世界。「澳門觀眾未必立刻接受新類型的攝影,我盡量選擇有趣、拍攝角度又是大家很少想到的作品進來。」年尾,他將邀請英國一位專攻隧道的攝影師來澳辦展。「剛好我認識好多這方面的人,這是我的優勢。」與此同時,他也會跟團隊一起到台灣等地介紹澳門的攝影狀況,與外地洽談合作的機會。「我們會嘗試補足沒人做的地方。」


面對未來,黃霐雴計劃一邊繼續創作,一邊推動本地攝影與外地交流。「我希望澳門攝影與這座城市一起成長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