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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欣羨

電影導演,2012年憑紀錄片《櫃裡孩》獲得「2012澳門國際電影及錄像展」評審大獎,並獲邀在亞洲及歐洲多個影展放映。其後赴香港演藝學院修讀電影製作碩士課程,畢業作品《小學雞大電影》入圍2013年「香港亞洲電影節」。紀錄片《荒蕪中栽花》獲得「2014澳門國際電影及錄像展」評審推介獎。近期作品《骨妹》獲選為「第一屆澳門國際影展」競賽影片,獲得「澳門觀眾大獎」,亦獲「第36屆香港電影金像獎」兩項提名。


辯論與電影

2019年04月 | 第三十二期

很多時候我給人的第一印象都是個話很少,比較安靜的人。的確如果在人多的場合,特別是很多陌生人的話,我是比較慢熱的。然而安靜有時候只是因為我比較喜歡聆聽多於發表意見,而這種寡言的性格可能要追溯回到中學的時候。


中學的時候我是辯論隊成員,大概在辦論隊待了四年的時間。辯論是一項需要鍛煉的技巧,從咬字到臨場反應,都是經過反覆的練習和無數的模擬比賽、正式比賽累積而成。當時沒想到辯論能帶給我甚麼好處,純粹就是覺得好玩,所以就一直參與。不過現在回想起來,因為學習過辯論,在日後的電影路上還是對自己挺有幫助。像之前提到,一個新導演,常常需要帶着自己的電影項目去做Pitching,在人前簡潔地介紹一個概念,在辯論隊那幾年的經驗確實給了很大的幫助。另外一個我覺得很重要的,是學會了一種看世界的方法。因為在辯論的過程中,正反雙方不是自己選擇,而是透過抽籤來決定,所以每一條辯題你有可能是正方,也有可能是反方,你有可能是任何立場,世界不再是非黑即白,你儘管不信服那條命題,但你必須要找一個你能體諒和認同的觀點來打這場比賽。當你認知到世界沒有絕對的對和錯,世界會變得更開闊。像電影裡頭,我們常講,沒有壞人會是絕對的壞人,如果他/她只是一個天生邪惡的人,那這個角色會變得很平面,沒有理由去支持他/她做那些「壞事」,那人物就不夠立體。其實這也是對人多一份同理心的過程,嘗試去了解和你不同的人的立場,你不一定要認同他/她,但你需要了解他/她為甚麼這樣做。


話又說回來,我不喜歡隨便講太多話,也是因為辯論。在辯論場上,所有的討論都是有規範的,怎樣的立論會有多少分,有支撐的理據又有多少分,甚麼都會算分數,但在真實的生活當中,並不是這樣。在辯論場以外就算你再有理,對方只要是情緒激動或非理性的話,根本沒甚麼好談的。潑婦罵街一般來說會是扣分的,不過你如果真實面對一些爭議,而你很斯文的去講一個論述,多數情況下你都會輸,或是沒有人願意聽。當有些人只堅持自己的想法,沒有任何理據支撐,講的都是感覺,你把數據、證明都搬出來也不會有多大的改變。舉例來說,我記得有一次只是很平常地討論一個男女分工的問題,對方說社會幾百幾千年來都這樣,所以這就是對了,人類反正就都跟着這個規則走了這麼多年,錯的話就不能延續這麼久。然而,問題是這到底是從生理角度出發判斷,還是說這是約定俗成呢?生理上男女當然不同,但現在的分工是否真的完全跟生理結構有關呢?而社會規範不過是人類制定出來的東西,凡是人定的都有可能出錯,而這當中更不用提會忽略了小眾和個人的需求。每個人生下來都不一樣,我們應該有權利去選擇我們想要做的自己,世俗規定最討厭的是它限制了一個人作為人應該有的自由。我們要打破這些框框,目的不是要每個人都顛倒所謂「正常」的世界,只是希望當有些人想選擇不一樣的生活方式時,他/她們不會被歧視,他/她們可以活得輕鬆自在。不過對於非理性的人來說,講這些對方都聽不進去,他/她們也不用拿甚麼來反駁你,就是對你重複說他/她們一直認知是如此那事實就是如此。談到這些點,我心裡就會很不舒服,因為覺得為甚麼世界裡有這麼多人不願意打開自己的心胸,為甚麼不能花一點時間好好思考跟分析事情?

 

如果說用語言和證據都沒辦去改變大家的刻板印象,那感性的方式還值得一試,電影是我的一個出口。我可以把我想講的,我所相信的理念放進我的電影裡。當然,別人看了不一定認同,也不一定能影響到甚麼,但至少我用我的方法,為我相信的事和理念發了聲,這就足夠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