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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我城雕刻

2015年12月 | 第十二期

文/知言

今年8月,位於荷蘭園的饒宗頤學藝館正式揭幕。館內安放着的饒公半身銅像,正是出自本地雕塑家黃家龍之手。矗立於氹仔龍環葡韻的賈梅士像,大三巴廣場的利瑪竇像,甚而是葉挺故居的雕像,都是出自他的手筆。黃家龍,為這個城市做雕塑,替每個景點立地標,他又如何看這個城市的公共藝術?


李:文化評論人李展鵬  黃:雕塑家黃家龍


李:今年饒宗頤學藝館的揭幕,你為饒教授做了半身銅像,可否講講你創作這件作品的過程?


黃:饒公是漢學界的代表人物,因此過程中我壓力很大,同時亦深感榮幸。雕塑完成了,就會放置起碼數十年的時光,當下的人都不在世上了,可能雕塑依然存在,我希望後世能夠通過雕塑認識這位名人。故此,這個作品我不敢投放太多的個性,而是以較客觀沉實的手法去傳達,所以我就以泥塑的質感去表現。我在敦煌博物館看過有關饒公的介紹,而敦煌泥塑更是中國雕塑中的瑰寶,我希望泥的味道可以跟漢學巨匠串連在一起,於是就斗膽在這個文人造像身上將泥的質地粗野地釋放出來,這個算是我一個個性點綴。


李:你之前都有做過利瑪竇、賈梅士等古人雕塑,相比起為在世的人造像,兩者在做法上有甚麽分別?


黃:賈梅士像是我1999年的畢業創作。我當時手上只有一張繪有賈梅士的五十元紙幣,我在想,應該要將賈梅士塑造為軍人形象,還是一位詩人?我老師說這個是文化名人,當然是要文人形象。於是我的賈梅士像披上一件很隨意的睡衣,夜闌人靜,在獨自沉思。因為我喜歡無拘無束,我將詩人與自己的氣質交融在一起。對我而言,做過去的人,想像空間更大,而在生且活躍者,要注意的地方就很多了,還要承受作品可能會引發的種種話題。


李:你過去十多年來都幫澳門做過不少雕像,能夠在那麽多地區豎立起自己的作品,你的感覺如何?


黃:以數量而言也真夠榮幸了,之後就要向體積挑戰了。如果能夠在城市天際線上增加一些線條和色塊,使社區多一個景觀,也是好事。營地大街的那個塗鴉公園就能做到這一點,我是第一批開拓這個公園的人。直至現在,三兩日又有一班年輕人去更新塗鴉,真正做到活化社區了。


李:公共藝術在西方很盛行,藝術家有重新定義空間的權力。你覺得澳門在這方面走到甚麽地步?


黃:如果在社區搞,很難有一個政府機構能全權主理,結果往往是如果要為這件雕塑的放置定下一個限期,這個限期可能只有一個星期。其實有些政府部門也有心去做,街上亦有一些垃圾車、垃圾站是有美化過的,就是我們有份做的。但到最後,幾個政府部門發現當中分工、授權不明,事情只能擱置。事實上我們要完成一件作品,就要做一條生產線,啟動成本是很高的。但政府部門不理解,我們就困難重重了。文化局算是較為理解的了。想來在澳門如此的體制下也能做出作品,真是萬幸。


李:除此以外,社會對不同風格藝術品的包容度又如何?


黃:你怎能夠用「包容」這兩個字?從來只有一種風格,就是不可以有投訴,一切以客人意見為上。有朋友說,澳門藝術家跟港台的很不同。港台藝術家的作品都個性鮮明,澳門的就分得很清楚,「揾食還揾食」,自己的風格會保存在個人作品中。


李:市民對公共藝術的意識和接受程度又怎樣?


黃:曾經有個阿婆告訴我營地大街公園門像一把刀對著她家,使得她從樓梯摔倒,要找主管投訴。這件事很經典,反映出一些市民的公共意識。當然話說回來,我們也有美化垃圾站,市民的反應是高興的。其實只要有人去作導賞介紹,市民意識是可以慢慢提升的,反而官僚意志才難以扭轉。


李:你覺得澳門目前的藝術環境如何?


黃:比較喧譁。文創產業開始時,政府好像是要找一批新人出來,然後我們就變成「老一輩」,被推到另一個位置上。還有,澳門的文創政策是否等同會展政策?本地的文創產品能否持續高質量、高產量,以滿足大量展會活動的需求?數據是很漂亮的,數量有了,但質量呢?政府撥了一大筆錢發展文創,會否到頭來去了會展業、廣告業上?手作的朋友、藝術的朋友,又會否在食物鏈的最底層?要扶持的產業是否反而成為最弱勢?這都是需要好好考慮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