聊起「廠牌」（label），往往先想到音樂，著名廠牌如專營古典音樂的DG和爵士樂的Blue Note Records，單聽名字就能讓消費者快速聯想到特定風格的音樂產品。廠牌標誌著品牌化、類型化、工業化、商業化，讓旗下產品在分眾時代更具辨識度，易於建立起質量保證的精品形象。

隨著線上發表日益便捷，不但內地說唱圈的獨立音樂廠牌如雨後春筍，廠牌的概念也愈發火紅，轉而被其他文創事業借用來掛在嘴邊，「故事廠牌」就是一例。

早前我應邀出席「廈門HiShorts!短片周」，順道觀摩了市場板塊的「故事大會」——以分享非虛構故事為主的全新項目。「故事大會」拋開常規的創投或提案模式（pitching），邀請了九家內地知名的故事廠牌參與，諸如騰訊「谷雨」、澎湃「人物」、鳳凰「在人間」等立足大廠深耕非虛構文本的子品牌，也有如「沒藥花園」、「魔宙」等異軍突起的硬核故事新媒體，還有「真實故事計劃」、「故事FM」等以平凡人生活為出發點的紀實平台和播客。

在傳統媒體日漸式微且新媒體崛起的當下，愈來愈多的內容廠牌將真實故事改編作為發展方向，由真實故事改編的影視作品也廣受市場認可。HiShorts!「故事大會」立意構建故事與劇本方之間的通路，挖掘更多真實事件影視化改編的可能，從中評選出「最適合影視改編故事」和「最適合紀錄片拍攝故事」。這次「故事大會」雖然更像是廠牌的宣傳路演，廠牌的光環蓋過了單項的故事本身，但不失為創新嘗試。

如果把以內容為核心的IP（Intellectual Property），比作到處碰運氣的游擊小隊，「故事廠牌」就是目標明確的軍團；二者的關係如同在保持隊形的大前提下，培養性格鮮明的各路猛將。

一味捍衛自家審美標準和核心價值的「故事廠牌」，不會因此小眾化嗎？在資訊爆炸的當下，最缺的不是包羅萬有的故事庫，而是精準推送和貨真價實的品牌信譽──想有所為，就要有所不為，才能培養出死忠粉絲，如同動畫界的PIXAR和吉卜力可以「一生推」。

港台近年冒起不少專營文學IP的公司，以連結創作者與需求方為己任，意味著風格和形式上的不設限，愛情小說、耽美文學、心靈雞湯、犯罪故事應有盡有。漁翁撒網式的拼購，無疑能快速吸引不同喜好的讀者，但內容駁雜則容易失焦，難以維持讀者的忠誠度。

再炙手可熱的IP，不見得能撐起所有周邊商品，《哈里波特》的忠實書迷如我，對《哈利波特：魔法覺醒》的手遊提不起半點興趣。然而，好的「故事廠牌」，會讓人有愛屋及烏的信心和好奇心，正如愛看脫口秀的我，追看「笑果」的當家花旦，也就不忘瞧兩眼熱門小生的演出；Netflix簽下Dave Chappelle和Russell Howard後，它家的脫口秀特輯也進化成彈藥充足、推陳出新的「故事廠牌」，連帶它旗下的高冷北歐脫口秀我都拭目以待。

廠牌的成功和單一IP的「出圈」，可謂唇齒相依；而IP的發展瓶頸，在於對同一內容的不斷轉化和消耗，久對易厭。廠牌作為內容變現的推手，想要旗下IP走得遠，廠牌就要成為生產者，而非消費者。

文學IP的操作方式更像油膩中年男的搭訕：「我有故事，你有酒嗎？」讀者就少不免會遇上幾個浪費時間的騙子。相反，「故事廠牌」的行銷更像同中有異的偶像男團，男神林立，追星你情我願：「想聽有戀愛感的故事？來我們這裡就對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