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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文樂──傳承歷史的反叛小子

2016年08月 | 第十六期

文/李嘉耀

蘇文樂決定用畫建築圖則的方法畫水彩畫的時候,身邊人幾乎一致不看好。有些前輩謹守舊有觀念,認為水彩必須畫得寫意,毋須細緻,而他表哥就懷疑,這樣做太花時間,很多技術難以處理,拖慢進度。然而就是此一跨界的畫法,連續兩年為他帶來英國水彩皇家學院的獎項。「我份人其實好反叛,好硬頸,人家說我不好,我就一定要做得好。」


特立獨行,以澳門之夜為靈感


要在畫壇闖出名堂,參賽獲獎是一個途徑。蘇文樂認為,新手要選適合自己的比賽參加,最重要是堅持個性,完善風格,而非改變自己,將就評委。「你永遠無法迎合到評委的口味,因為幾乎每一年都在變。」


童年的經歷影響蘇文樂今天的畫風。他的外公蘇渭基常常在家製作建築模型。古典建築的構造往往十分複雜,但外公一絲不苟,根據建築藍圖,任何細節都依比例做足,其所製的郵政總局大樓模型,還被澳門藝術博物館展出。蘇文樂兒時由外公湊大,外公開工時,他就在一旁看,看得入迷,圖則的魅力也因此入腦。


長大後,蘇文樂接觸繪畫,便想到將建築藍圖與水彩結合。


「人家畫建築透視只是前清後朦,有兩個面、注意景深,但是我要畫就要計數,先畫草稿,再搬去大稿。」以陸軍俱樂部為例,按蘇文樂的畫法,這棟建築究竟有幾多條柱,間距有多長,圍欄下有多少個花樽雕飾,皆須觀察清楚,一落筆就如同真真正正在畫建築藍圖。


用水彩畫建築藍圖看似平淡無奇,但背後傾注了蘇文樂的情感和生活經驗。去年的獲獎作品《馬里奧之夜》,便承載著他對Gameboy的回憶。有次,他行過大堂區的後巷時,發覺牆上的水管像極兒時玩的《孖寶兄弟》的場景,他想起自己在水坑尾的玩具店買到第一部Gameboy,還是透明款式,這在當時的同儕間是非常威水的事。


除《馬里奧之夜》之外,蘇文樂還有相當多的作品呈現澳門的夜晚。讀中學時,反叛的蘇文樂不愛回家,卻喜歡與好友在街頭流連,穿街過巷,吹水吹到深夜,也因此,他發現原來深夜的澳門有一種特別的靈性與寧靜。澳門是他靈感的源泉。


「反叛」是蘇文樂經常用來形容自己青春期的詞。中學期間,他被送進葡文學校就讀,可他難以適應葡語教育,於是他選擇容易畢業、讀書科目少的繪畫班。後來情況依然未改善,他索性退學,抱著只求完成學業的心態,轉讀夜校。


機緣巧合下,蘇文樂得知表哥蘇侃哲從理工學院畢業,投身畫壇。不愛讀書,可蘇文樂倒是鍾情繪畫。「我好有心機,走去他畫室,找他傾談,慢慢熟了,他就教我畫畫。」表哥並未如學院般強調繪畫理論與技術,反而鼓勵蘇文樂發揮想像力,不斷嘗試,從創作中汲取經驗。


優秀的藝術家必須涉獵廣泛


師從表哥後,蘇文樂發現,原來繪畫不僅是在紙上塗顏色、畫線條,從垃圾堆中撿出廢棄的衣櫃門、建築廢料,再用火槍燒、用墨潑,也算是一幅繪畫。學繪畫也不僅是汲取藝術本身的養份,小到鐘錶、紅酒鑑賞,大到歷史、國際關係,也要涉獵。一位優秀的藝術家,必須擁有廣泛的知識面,才能在作品中融入自己的思考。


當蘇文樂在倫敦獲獎的消息傳開之後,有位在當地進修國際關係的澳門留學生找上門,約他喝咖啡,言談間居然開始談到以巴衝突。幸好表哥這位「私塾老師」早通過言傳身教拉闊他的視野,他才能應付這位留學生的雄雄激辯。


表哥也將澳門本土的現代藝術史傳授給他。「我這時才知道,原來表哥教我的畫法和理念,來自繆鵬飛。上個世紀80年代澳門藝術界還默默無聞的階段,有馬若龍一班有心人為藝術家爭取權益、找市場。我在畫畫的時候,才意識到自己是在傳承歷史,而非亂畫一通。」


雖然從表哥處獲益良多,但在三年前,蘇文樂毅然報考理工學院的視覺藝術學位,以便接受更專業的訓練,並回應當今社會對文憑的講求。不過,蘇文樂對大學教育的看法,卻秉持著他一貫「反叛」的精神。


「老實講,我在學校不是很勤力,我會擺更多時間在自己的私人創作上。我特地選修跨領域的課程,像是雕塑、版畫,否則自己去做成本很高。」


蘇文樂對大學教育最大的詬病在於其對專業的框限。他曾向大學老師請教何處能買到優質毛筆,結果被老師請食檸檬,說以他目前的水平,毋須用到高級毛筆。


「其實我只是想買來送禮。很多前輩都會有個觀念,即是『你還未是時候學這些』。教育制度設定了很多專業的規範,但其實專業究竟是指學位、知識還是如何應用?我覺得是應用,沒理由樹立條條框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