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，紐約著名的私立大學Cooper Union結束了一百五十多年提供免費教育的歷史。由於財務危機，學校決定向學生收取學費。這導致的結果是，大學屬下的藝術學院再也無法為所有學生提供獎學金了。在私立學校學費高昂的美國，沒有獎學金意味着要完成一個藝術學士的學位，四年一共要交付約十五萬美元的學費，還不包括住宿和生活的費用，這就是美國私立藝術學院的收費標準。

不少人可能會懷疑，如此昂貴的課程有誰會去讀？可事實是，美國藝術學院的畢業生自上世紀六十年代起一直不斷增長，金融危機、公共資助削減等種種問題都沒有讓學生數量下降。藝術市場的發展、文化產業的興起，讓不少人相信，藝術家可以取得商業上的成功，但事實卻是，商業市場更青睞那些已經成名的藝術家，無數的年輕藝術家只能在食物鏈的底層掙扎，甚至因為支付學費而背負巨額債務。

高昂的收費標準無形中向藝術家灌輸着一種觀念，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，藝術也不例外。今天人們會說，做一個貧窮的藝術家是可恥的，我不予置評；但一個人如果因為貧窮而無法接受藝術教育，那至少是令人遺憾的。為了抨擊那些收費高昂的藝術學位課程，2009年，一批從Cooper Union畢業的藝術家成立了一所號稱是紐約最自由的藝術學院，名為Bruce High Qualityoundation University，他們在春、秋兩學期各開設不同的課程，邀請藝術家、策展人、藝評人來開課，和藝術學院不同的是，學生不用支付學費，學校也不向學生提供證書和學位。說起來，藝術學院本來不就是一個教室，幾把椅子，學生老師坐到一起談談關於藝術的事嗎？

學校從2009年開辦以來，去年已經發展到一學期八百多人報讀的規模；學校開始與非洲的非牟利機構合作，在當地開辦課程，又在邁亞密開展藝術駐留項目。可正是在這個時候，創辦人卻決定把學校關閉了。對他們來說，這是一所學校，但也是一場藝術實驗，藉以想像美國藝術教育的另一種可能。從規模來看，它可能是相當成功了，可是它也開始固化，開始跟隨體制，開始偏離宗旨，開始讓人失去想像力。

學校的關閉縱然使人惋惜，可是也讓那些藝術學校和資源管理者得以反思。諷刺的是，當年培養了這些敢想敢作的藝術家的那所大學，如今卻反過來開始收取學費，據說原因還是因為蓋了一座極為昂貴的教學大樓，卻又無法支付債務的關係，多少有點本末倒置。

回過頭來，我會覺得前些年在澳門參與文化藝術活動都是件挺幸福的事。去牛房倉庫看看展覽，在边度有書聽聽講座，大街小巷處欣賞藝穗節的演出，很多不用怎麼花錢的活動，卻足以讓我接觸到藝術世界裡許多有意思的人和事。原來那已經是藝術的全部，只是少了市場兩個字而已。只可惜近年這些空間卻相繼因為各種原因或關閉、或搬遷，我不知道我們是否也在發展的過程中，不小心丟失了一些本來屬於我們的美好的東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