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「文創」路上的失敗者──如果我真的涉獵過所謂「文創」工作的話。

我有份創辦的手作店兩年前默然退場，我現在經營着一個沒有太多戲上演的小劇場，我也在經營一家利潤極低的二手書店，我個人既要做創作，又要做評論，又需要為不同的報刊寫些小文章賺點稿費（像你在看的這篇），我名符其實「周身刀，冇張利」，沒有假期，沒有退休期限，沒有晚上看電視的習慣，甚至沒法與家人晚餐。

2003年，從工作近六年的政府部門離開後，便一直以獨立的身份從事創作、演出、教學等工作，我手上拿着兩本叫M7的，財政局給我的個人收據，一本填寫作為「教師」的收入，一本填寫作為「具高等學科文憑者」的收入，開始了以劇場作為職業的身份。在澳門生活，以劇場作為職業的澳門人，我想我算是第二代。在剛經歷過亞洲金融風暴不久的澳門，我曾經因為戲劇的工作月入兩萬以上，而且之前沒有找過其他工作。於是當我決定辭去這份「筍工」時，人們都覺得我失心瘋。之後，我用劇場的各種可能謀生的方式來維持收入，沒有穩定的點數，沒有了公務員的福利，但開始擁有更多屬於「自己的時間」，比較想得開的人會對我說︰「自由珍貴。」

可是一個人擁有太多屬於自己的時間，原來也不一定馬上能快樂、自由起來。有人說每天上班，老闆支薪給你一開始是買你的學歷（不是能力），久了就是買你的時間，買你的時間管理權，以至你的生活方式。於是一旦你失去了一直主宰你的時間，管理你的生活方式的公司、機構，便意味着，你要全權管理自己的時間，自己的生活方式，自己的信仰與價值，不可以用埋怨上級來為自己的犯錯免罪。

突然間，你好像多了很多屬於自己的時間，自然就有人會來找你做些甚麼，關心你的人又會問你要不要賺少少甚麼外快。由於從小就被灌輸「時間就是金錢」的觀念，於是你每一次都會答應，反正你有的是時間，缺的是收入，你一一都答應最後是所有時間都給塞滿甚至重疊，喘不過氣地應接斷斷續續的小工作，而收入仍然很不穩定，你仍然覺得不自由。於是，你慢慢學會在答應一切工作邀約之前跟你說︰「待我看看時間表再回覆你，謝謝。」

時間原來沒有想像那麼好管理，而一個自由工作者，一個以劇場為職業的自由工作者，他到底要有一種怎樣的生活方式？他如何維持自己的信仰和價值觀？如果不想這些，或者覺得想這些太煩，那麼為甚麼不好好找份全職工作，將出時間管理權賣給老闆呢？

十一年了，問呀問，2003年的我，仿佛常常跟現在的我在對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