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譚智泉

劇場導演,小城實驗劇團藝術總監,曾在上海及柏林居留及工作。近年作品包括《時先生與他的情人》、《肺人》。


我們的文化想像力從何而來(下)

2018年08月 | 第二十八期

一個地方的文化政策方針,受該地區政策制訂者以及在地藝術家共同的文化想像力影響。但「想像」是一個開放的窗口,每個人從這個窗口看出去,都會看到不同的風景。以澳門為例,多間世界級酒店娛樂場在澳經營的今天,作為戲劇類別的文化工作者,是否該以創作大型娛樂表演節目作為目標?這樣的觀點當然在市場發展的角度,值得從業者、投資方關注。在前文中,筆者曾提出「文化視野」和「文化脈絡」的概念,將影響我們對自身文化的想像力。對渴求將本地表演藝術產業化的製作人或官方機構來說,從「文化視野」的窗口看到Broadway、West End等地區有眾多大型音樂劇在鬧市裡閃閃發亮,造就一個個當代傳奇,同時吸引大量的遊客慕名而來,自然會覺得澳門既為「世界旅遊休閒中心」,應該為每天來澳的旅客送上更多娛樂節目(不管是外地劇團的駐澳創作、還是鄰近地區的表演節目),如果有本地的演出團隊就更好,可以充分突顯本地藝團的文化實力。  

 

作為一名常駐澳門的創作人,無可避免地多次被酒店和文化業界朋友問及,在澳門排演一套大型舞台劇給遊客觀賞的可能。閒談之間,我無法以三言兩語說明,自己心目中有別於此的表演藝術發展路徑。如果嘗試在「文化脈絡」的窗口看出去,就會看到本地的劇場創作向來沒有受市場化傾向影響(觀眾票房不是製作資金的主要來源),大量本地創作都是以社區群眾(包括親朋好友)作為受眾,經過多年的發展,萌生出一種以個人表達作為主要審美內容的創作模式。要將一直以來我們慣常模式下的創作,包裝成在旅遊場所的長駐演出,從而達到一種產業化的目標,無疑就像一間唱片公司,把幕後傑出的作曲編曲作詞者,推出市場捧作成偶像派能歌善舞的歌手,到頭來卻被市場冷落,還被質疑到底有沒有實力去從事音樂事業。 


承認本地缺少市場導向的創作思維,繼而再跳脫被這思維局限的影響,創作更多最大化創意的作品,是筆者目前在觀察中獲得的一種發展信念。當然更重要是持續地深入實踐探索和總結,才能打破固有概念進入下一個階段的探索。


第三種想像力的來源,是「另闢蹊徑」的膽識。一旦我們被自己有限的想象局限在一種固有的成功模式中不能自拔,就會難以找到適合自己的步伐發展。限制我們想像力的,有時恰好就是最初的第一種想像力。全職劇團、演藝公司,進行盈利的產業化創作等,雖然並非不切實際的想像,但回望旅遊業發展火熱的這十多年間,澳門都沒有發展出一種能單靠票房作為營運資源的舞台演出,可見現今我們的發展路向仍需尋求更多的可能性,而非單靠產業化作為目標。 


同時,現階段我想本地藝術家,以及與其相對應的文化機構之間,是時候需要對「演藝發展」一詞的定義作出一個更有想像空間的對話。 


何為演藝?是每年在藝術節平台發表的創作,在小劇場實驗的作品,還是受文創機構資助的項目? 


何為發展?讓表演項目產業化能自給自足?讓作品在更多華文或海外地區得到展演的機會?讓本地的藝術工作者有更好的本地就業環境? 


弄清楚這些概念後,也許我們就能不再迷思澳門上演拉斯維加斯一樣的節目。要讓澳門變成青年藝術家熱愛駐留的地方,需要的更多不是娛樂場內的大型舞台,而是更多能容納我們想象力肆意飛馳的空間場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