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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禎寶

資深藝術教育家及專欄作者,19801990年代分別旅居東京及倫敦,對現代文創事業頗有感悟。

那本不再看的書

2015年02月 | 第二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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教了廿多年美藝課程,我真的答過無數次關於藝術價值的問題。藝術唯心,可以完全沒有道理,只追求一念之間的美意識,牽連到價值的話,那已不單是作者所可作主的事了。藝術品最大的作用無疑是讓我們透過美感去啟迪心靈,一如路上偶爾見到的漂亮樓房,惹人緩下腳步,聯想居停其中的愉悅。至於要擁有這份感覺該付出多少,真的不知從何說起了。


我只能說,一張畫布,一塊毛巾,如果都擁有同一個圖象,前者是油彩或水性顔料手繪而成,後者則是機械印製,一分鐘可以生產幾十件,即使上面是蒙羅麗莎,你洗完澡,她可吻乾你一身水痕,但你不需要專家級別的分析水平,也很易分得出毛巾不會比畫作珍貴。然而,同一質地尺寸的毛巾,不同的圖案,去到不同的市場,絶對吸引不同的顧客,那是風俗文化的因素在發生作用。


時下所謂富創意而有文化的商品,從事經濟分類的人簡稱之為文創産品,這名目最早在英國傳出來,然後世界風行。日子久了,大家也許會發覺,文創産業一直風行的,僅是文創産品這名詞,試問世間哪有商品堪稱特別沒文化和特別沒創意而能生存下去?放眼大街小巷,遊人願意把閑錢耗上的,雖然不一定是跟柴米油鹽搭上關係的維生要件,但可以讓人大解慳囊的,始終是具有一定功能的東西,那怕是一個藝術系碩士生忽發奇想弄出來的一件小飾物,有人看了笑笑口拿上手把玩一輪問了價之後,又笑笑口輕輕放下,周日去市集閒逛的人流中,有耐性的話,終有一天,不知何來伯樂,忽然停在這東西面前,二話不說就付上你要的價錢,而且很開心地告訴你要繼續多造一些這種創作。


倫敦博多陌路市集(Portobello Road Market),曾幾何時,是世上最著名的尋寶聖地,超過一公里長的店舖攤檔,古董舊物和新潮製品琳琅滿目,每個星期六從清晨五六點開始,你不難發現許多帶着宿醉的檔主,有老有嫩,他們一件件放在你面前待售的東西,都帶着同一份期許。你喜歡的話,真的可以每一檔盡情把玩,問過價錢,細細思量,然後笑笑口又輕輕放回枱上,轉過身,讓等在旁邊的另一位不知是否伯樂的人重複你的動作。這些年,真古董愈來愈少見,經典名牌的精品舊物也日漸稀罕,剩下的是品相還好的二手貨和新穎的所謂文創製品。都說設計學院出產的東西與手工勞作最大的分別是成本的差別,前者是往量産的目標進發,後者是福至心靈的隨喜,像一本厚厚舊書,中間挖空填上一個鐘,大大的指針,一下子就讓枱頭添上了一份異樣的趣味,七八鎊一隻,我每次經過都跟那年輕的檔主聊一下,看到開心的,都會買來送給從不看書的朋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