EN| PT

袁紹珊

北京大學中文系及藝術系(影視編導)雙學士、多倫多大學東亞系及亞太研究雙碩士,研究方向為文學及電影。獲「美國亨利.魯斯基金會華語詩歌獎」等多個獎項,曾任美國佛蒙特創作中心駐村詩人,應邀出席葡萄牙等多個國際詩歌節,擔任澳門首部原創室內歌劇《香山夢梅》作詞人。在兩岸暨港澳地區出版過多部詩集。長期從事學術及出版工作,並為台港澳多家媒體撰寫專欄。


哈瓦那:文學是永不過時的城巿文宣

2017年12月 | 第二十四期

04_袁紹珊_01.jpg


飛機成功降落古巴哈瓦那機場的剎那,全機乘客約定俗成鼓掌慶祝。踏上古巴這片神奇土地,我首先想起的不是雪茄與蘭姆酒,帥氣的切.格瓦拉或強人卡斯特羅,而是小說家海明威(Ernest Hemingway)。


古巴的政治歷程一開始就和文學密不可分,詩歌是古巴革命的興奮劑和催化劑。民族英雄何塞.馬蒂(Jos Mart)本身就是詩人,不少游擊隊員隨身攜帶的除了手槍就是詩集。社會主義管治下,互聯網不發達,但文盲率近乎零,古巴人依然保持閱讀的好習慣。


在美國過半世紀的孤立下,除了國寶「好景俱樂部」(Buena Vista Social Club)(他們前些年曾到珠海演出),古巴並沒有甚麼深具國際影響力的文創產業,諷刺的是,為哈瓦那賺進大量外匯的,正是美國文豪海明威留下的文學遺產和旅遊資源。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海明威旅居古巴二十載,他把對古巴的熱愛和對哈瓦那細緻入微的觀察化為文學創作,小說《老人與海》、《溪流灣中的島嶼》堪稱古巴的最佳宣傳廣告(前者更創下世界出版史紀錄,發行48小時內狂售530萬冊)。海明威式的古巴風情和文學足跡,吸引全球旅客前來朝聖。他經常流連的酒吧El Floridita和La Bodeguita del Medio、讓他寫出《戰地鐘聲》的Ambos Mundos飯店511號房間、他在哈瓦那近郊的舊居,成為這座城巿非常重要的文化象徵和著名景點;海明威國際釣魚比賽,是古巴年度盛事;海明威最愛喝的莫希多和黛奇麗調酒,以及各種與他相關的紀念品和文學出版物,成為哈瓦那數十年來最熱銷的商品。2015年美國與古巴恢復邦交,海明威熱潮更是有增無減,傳記電影《海明威在古巴》(Papa Hemingway in Cuba)應運而生,美國的基金會捐款50萬美元修繕海氏的古巴舊居,成立檔案館保存作家手稿信件。說海明威是哈瓦那的IP、最佳宣傳大使和搖錢樹亦不為過。


海明威有關古巴的文學創作之所以有跨越國家和時代的巨大魅力,在於它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旅遊文學,他對古巴的關注不是走馬看花,而是非常接地氣。他深入城巿的肌理和百姓的日常生活,嘗試從古巴人的角度去理解哈瓦那,發現哈瓦那不為人知的美。


世界許多大城巿都設有駐巿作家(譬如威尼斯、柏林、上海),讓外地作家在城巿居住一段時間,參與文學交流活動,深入了解城巿的日常,從而用嶄新的眼光寫出對城巿的觀察或新的故事。他的身分雖非哈瓦那駐巿作家,海明威充分展示了外地作家及其創作對一座城巿的深遠影響,文學作品增加了城巿的魅力、內涵和想像空間,作家足跡得以衍生成一座城的文化產業鏈(出版物、電影、朝聖之旅等)──口號式的宣傳語無法讓一座旅遊城巿偉大,文學卻可以。


澳門近年在高校推動駐校作家計劃,民辦的澳門文學節也積極鼓勵訪澳的外地作家書寫澳門故事,但作家大多只在橫琴校區活動,流於形式,匆匆數天的駐留成果有限,甚為可惜。


文創產品開發的關鍵不僅是意念,還有說故事的能力。一方面要放下文學保護主義,不要老是執著於「澳門人寫澳門文學」,多製造機會讓外地作家了解、樂意書寫澳門,而非僱傭式的命題作文;同時修正作家「采風」、「駐巿創作」等同吃喝玩樂不務正業的偏見,由政府牽頭、支持,讓更多澳門作家有機會到其他國家短期交流,開闊眼界,建立知名度及國際人脈,以更獨特的眼光回望我城,這樣才有望用文學打造永不過時的文宣,用文學創造真正與別不同的澳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