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譚智泉

劇場導演,小城實驗劇團藝術總監,曾在上海及柏林居留及工作。近年作品包括《時先生與他的情人》、《肺人》。


演員來了,導演不在(上)

2021年09月 | 第四十五期

聊到表演產業中導演一環,我想表達一下自己對這個身分的疑惑。


大學畢業後便對未來要如何成為一個稱職導演,抱有一個很大的問號,因為這個職業(或身分)本來就是十分怪異,在澳門的社會是不可思議的存在。這個困難背後又意味着甚麼?印象中有些人像我這樣拿着導演專科畢業證書,卻還沒有展開全職藝術工作,即使成為所謂的第一位其實根本沒半點好處,反而更多是迷茫。前方沒有浮標預判未來將會發生怎樣的事,只能一點點去摸索。


如果說從小開始接受的教育體制,是培養我們成為社會上一名服從者,那藝術學院的教育體制其實也是一樣。我們在每一個劇組,都經歷着小社會的洗禮,分配角色、判定工作、匯報進度,更重要是服從指令——不論是老師、領導還是藝術總監。沒錯導演的權力甚至在上述中是排到最後的,在劇組這個小社會中即使導演是要負最多責任的人,但也會有很多需要妥協的地方,學校是最能教會你這一點的場所,這個關於藝術教育的話題有機會再另文詳述。


如上所述,導演其實並不在進行真正的導演工作,極其量只是導演着自己腦海裡穿梭的念頭,讓這念頭在小社會中尋求爆發的可能。而當一個念頭碰上另一個念頭時,火花可能瞬間燃爆又或者苟延,更多的是像抛物線墜向深海的石頭,落到黑暗盡處不復再。然而我們又是無法預設將遇見誰,以及他們會持有怎樣的思想和態度,導演美其名是調配一切的關鍵領袖,但人性可以隨意調配嗎?還是它有和自然界相似的規律存在?這樣說來首先學會觀言察色,了解在場每個人的天性和動機,遠比以個人厭惡感去大力疾呼作為手段重要。如是這般,怪異便產生。導演並非能一味拼命輸出的技藝,「身在其中,榮辱與共」,更符合我心中作為導演的信仰和挑戰。


在信仰挾持並熟讀各樣藝術理論,瀏覧眾多古今中外的劇本後,我終於要去邂逅我故事裡的角色,現實中稱之為演員的人。演員到底是甚麼?怎樣的人才是一個好演員?這些問題100個人就有100個答案,而我心中可能也有一個準則,就是擁有像飛蛾一樣的身體和精神。接着便是在城市中漫長地守侯、等待和挖掘他們。我曾有這樣的經歷,在校園望見遠處一位寧靜不動的男孩,二話不說直接走上前問:「同學你是演員嗎?」也試過在電梯遇見一名披頭散髪的女生,然後再不斷跟人打聽「她能演戲嗎?」聽上來,這更像一場與時間和命運進行的賭博遊戲,或者參加朱古力供應商進行的大拍賣(你永遠不知每一塊朱古力的味道)。如果連這樣的賭博你都無法判斷和承擔,那還會有其他神奇的邂逅出現嗎?


當相約演員在餐廳會面,如果沒有製作人在場分擔工作上的合約問題,導演有時還要和這些敏感的飛蛾們進行辯論,探討創作性工作具備多大的經濟價值,實在是消耗生命的角力,卻有時忘了自己也是一隻即將碰到火苗的昆蟲。到目前為止,怎麼好像都是談論着和藝術無關的內容,到底誰是導演呢?誰又是引領一切作為的力量?我有些恍神,又有些失禮,還是回到話題上吧。你好,我是導演譚智泉,在聊角色之前,你是怎樣看表演藝術這個行業呢?


譚智泉_配圖.JPG

「她能演戲嗎?」聽上來,這更像一場與時間和命運進行的賭博遊戲。